作為教育家的孔子
來源:北京晚報作者:洪宇 2024-10-05 08:54
孔子是怎樣的人?西漢中晚期有人吹噓,孔子是上天派下凡為漢朝立法的,孔子降生時還穿著黑色衣服,恰恰呼應了漢朝。這種牽強的說法,東漢時期的王充就開始反對了,反對將孔子神化,回歸到孔子本來的面貌。
在漢學家芬格萊特的著作《孔子:即凡而圣》中,他稱孔子是有生有死、有喜怒哀樂、有兒有女的普通人,他是凡俗中人,他的不同在于他能在凡俗中成就神圣。孔子之所以能成就自己,靠的是自身的努力好學,在學習之中完善自己完善他人。這是貫穿孔子一生的主旋律,《論語》開篇第一段便是“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?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?人不知而不慍,不亦君子乎?”一段之中,分別提到了學習成長、人際交往、情緒控制,有意無意地點出了孔子人生的三大要素。
面對一個影響中國文化至深的人,孔子的一生有太多值得鉆研的地方。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李山,以自己多年對于西周禮樂、詩詞文化的研究,用人物側寫的方式,從孔子留下的文字記錄中選取十五個橫截面,以《孔子:永不妥協的大生命》來重新解讀孔子。將孔子少賤多能、學琴問禮、相魯定亂、周游列國、杏壇講學、刪述六經的非凡一生,與“不恥下問”“敏而好學”“為政以德”“推行仁治”的言行思想互相印證,為我們還原了一個永不妥協的孔子。
書中第二章從孔子自身的學習延伸到他對教育的思考,無論孔子的身份有多少爭議,“萬世師表”的教師先驅身份都是無可置疑的。孔子的父親叔梁紇是宋國貴族,后來避難到了魯國,家世也逐漸落寞,但貴族的身份還是有的。孔子年少時,母親顏征讓他接受了貴族“六藝”的學習,孔子好學,很快就掌握了六藝并且開始對學習進行思考。同時,父親早亡母親獨撐家業,也讓孔子雖然有貴族血統,但日子卻過得貧窮。孔子給人放過牛羊,也當過庫管員,只要能討生活他都能干,并且都能干好。人們問起孔子你為什么這些事情都能干好,孔子說起來無非就是“認真”二字。孔子的認真,不但認真做,也認真想,正是在思考與實踐中他跨越了階級。“有教無類”的教育理念,也在孔子的經歷中逐漸形成。
在孔子之前禮樂學問就像武林秘術一樣,都是貴族階層的閉門獨享,盡管西周禮樂發達,但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,他們只要不造反、按時繳稅、按量完成領地主的任務就行了,至于其他的,老百姓接觸不到也無從學起。所以《曹劌論戰》中,坊間百姓才會勸曹劌“肉食者謀之,又何間焉?”,就是你操他們那心干嗎。人們天然地將自我割裂,認為做主是貴族的事,與我普通百姓何干,普通百姓上做不了天下的主,下也做不了自己的主,那也就別操心了。孔子雖然父親早亡,家道落寞,但依舊是有著貴族身份和血統,在那時的社會中屬于“士”一級的行列,能夠接觸到那些“貴族學問”但又過著普通百姓的生活,這也讓孔子開始思考教育的意義。
年少時的生活經歷,讓孔子招弟子時脫離了禮樂中對于貴族、平民的身份限制。比如《論語·雍也》就說道:“犁牛之子骍且角,雖欲勿用,山川其舍諸?”大意是雜牛或者耕牛生出了全身赤紅的小牛犢,如果因其父親的出身不好就舍棄小牛犢不用,山川的神靈也不會同意。這種打破出身、血統、等級之分的言論在“禮崩樂壞”的東周時期,也極為大膽叛逆。貴族和平民的差異,一方面在于血統、身份,還有一方面在于貴族對于禮樂文化的壟斷,正是這種壟斷,我懂你不懂你就得聽我的,形成了貴族對平民階層的統治權。而孔子的有教無類就是打破了這種權力,無論貴賤都可以學習,既然人人都可以學習,貴族也就無法再用他人的無知而肆意行使權力了。創辦平民教育,孔子是歷史第一人,也是開啟日后戰國時代百家爭鳴的人。
《荀子》中記載了一個故事,有人問子貢:你們老師教人門庭太雜,出身卑微的,犯過錯誤的,市場里的市儈之徒,什么人都招。子貢回答:越有名的醫生門前病人越多,而且什么病都有;越是好的弓箭修理廠,不良的弓箭越多。經過醫生的治療,經過修理廠的矯正,有病的人可以康復,不良的弓箭可以重新使用。孔子招各種學生就是這個目的,讓有問題的人可以重返社會。這個故事不光解釋了孔子的教育理念,也凸顯出了他興辦平民教育的意義。
孔子的高徒子路,年輕時很粗魯,喜歡戴著雞冠似的帽子,佩戴豬皮鞘寶劍,走在街上非常嘚瑟。他初遇孔子,一看是貴族還文縐縐的,就壓不住火上去就想挑事欺負孔子。而孔子只是“設禮稍誘子路”就把子路收服了,那是孔子在子路粗魯的外表下看到了他的淳樸之心,讓他感悟到禮樂的魅力便會在這條路上走下去,用佛家講就是有慧根。后來的子路面對學問也是秉持了淳樸本性,《論語·公治長》說道:“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。”意思是子路聽到一個好的道理,在沒有付諸行動前,就不再聽其他新道理了。
孔子的教育就是將學生們的本心發揚,根據他們的特點而施教,將沒受過教育的普通老百姓,轉化為受教育的“人”,并且向著“君子”的路徑探索追求。孔子的一生,是少年喪父、中年無妻、老年喪子又喪徒的一生,他的思想恰恰來自這樣殘破一生的錘煉。不論身處何地,有何境遇,他始終不忘自己的理想。為了這個理想,孔子周游列國十四載,嘗盡人世間的辛酸苦楚,雖然一直碰壁,但從未放棄。也正是在時勢的艱難與對信仰的追求中,孔子創造了華夏文明的新秩序。
編輯:董麗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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