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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世陵:“仁”與“四德”“五行”之間

來源:《中國哲學史》作者: 2025-04-11 10:41

  摘要:“仁”以“愛”為標識,但“愛”又非仁的全部。仁為四德之長,兼備情感和德性,與義、禮、智、信諸德既一體流行又相互并立。“義”是仁的適宜,仁又需要通過“禮”來表現,并離不開“智”的選擇,仁德的實施還需要誠實守信。“仁”與“四德”“五行”的關系,是儒家的德性整體與具體德目的關系,既各有側重又相互促發。需要認清四德五常各自的定位和內涵,從不同層面揭示“仁”之意蘊。

  關鍵詞:仁義禮智信四德五行五常

  “仁”是仁學的核心概念,什么是“仁”,思想家們有不同的解答。雖然在整體上,可以說“仁”就是“愛人”,也因之有以“仁愛”為標識的孔子的仁學。

  但是,“仁愛”本身是可以再分拆的,它涉及性情、體用等不同的側面。作為人的情感和德性,“仁”需要通過一定的形式即“禮”表現出來;判斷是仁還是不是仁,離不開“智”的選擇和參與;仁德的實施和推行不但需要“義”的適宜尺度,還離不開誠懇篤實的信念和堅守。所有這些,最終構成作為儒家德性整體的“四德”和“五?!?。要想全面認識仁,就必須要了解仁與諸德的關系。

  一、仁智互發

  在《論語·顏淵》篇,樊遲在“問仁”得到“愛人”的經典回答后并未停歇,而是緊接著“問知(智)”:

  樊遲問仁。子曰:“愛人?!眴栔?。子曰:“知人?!狈t未達。子曰:“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?!狈t退,見子夏曰:“向也吾見于夫子而問知。子曰,‘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’何謂也?”子夏曰:“富哉言乎!舜有天下,選于眾,舉皋陶,不仁者遠矣。湯有天下,選于眾,舉伊尹,不仁者遠矣。”

  孔子以“愛人”釋“仁”,不僅僅是指情感和德性,也與仁人的智慧選擇分不開。樊遲的“未達”,按朱熹的解釋,“蓋以愛欲其周,而知有所擇,故疑二者之相悖爾”(1)。即愛人的普遍性與知人的特殊性是矛盾的;進一步,“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”如何就是仁智且相互協調?乃是因為“舉直錯枉者,知也。使枉者直,則仁矣。如此,則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”。就是說,知道誰是正直的人并將他提拔起來(位于邪惡的人之上),這是智慧;而正直的人一旦在上位,其德性的光輝普照天下,邪惡之人自然改惡從善,這即是仁德。所以仁與智雙方是互相發明的關系。事實上,子夏正是以儒家先王治理天下的事跡來予以闡釋的:舜、湯知人,選用仁人皋陶、伊尹治天下——“舉直錯諸枉”,天下人都能在圣王德行光輝的感召下一心向善——“能使枉者直”,“不仁者”自然也就銷聲匿跡了。那么,“智”為“仁”提供了正確的道德選擇,“仁”則在“智”的基礎上展開為引領天下的德治實踐?!爸恕钡奶厥庑苑堑慌c“愛人”的普遍性相沖突,反而成為了“愛人”的普遍性落實的保障。

  “仁”與“智”的互發,是孔子仁學一個基本的思想??梢哉f,仁與不仁,是非對錯,均依賴智做出決斷。沒有智的選擇,也就沒有仁的落實;但反過來,智的選擇又是以仁為定準的,“擇不處仁,焉得知(智)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 離開了仁,也就無所謂智。這說明知覺智慧不是一般知識論意義上的,而是道德論意義上的,選擇是道德的選擇。仁與不仁,說到底是一個道德判斷,知道不仁,也就知道了什么是仁。所以說,“觀過,斯知仁矣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。宋以后,謝良佐承程顥以知覺言仁,雖遭朱熹批評,詆為禪學,但事實上這本為儒家仁學之一途也。

  在《論語》的語境中,孔子答樊遲問仁的“知人”,也可以說就是“知仁”。舜舉皋陶,湯舉伊尹,所知者,仁德也。而《禮記·中庸》稱述孔子贊嘆舜的“大知(智)”,所謂“舜好問而好察邇言,隱惡而揚善,執其兩端,用其中于民,其斯以為舜乎”!“大智”體現在必察淺近之言以崇德,隱諱不善以褒揚善,斟酌善之兩端而取中以用于民,如此的“大智”,事實上也就是“大仁”。

  當然,仁與智之間并不是沒有差別。所謂“知及之,仁能守之”(《論語·衛靈公》)便是如此。知道是前提,但所知一定要落實到仁的體貼持守上?!爸恰迸c“仁”之間,又具有知先行后、知指導行的意義,體現了知覺智慧對于道德實踐的引導作用。不過,《禮記·中庸》在論“誠”時對于仁智又有另一套說法,所謂“誠者,非自成己而已也,所以成物也。成己,仁也;成物,知也。性之德也,合外內之道也,故時措之宜也”。“誠”雖然是天道,但其實現卻在人為,它表現為由“成己”走向“成物”的德行完滿和事業成就。在這一過程中,“成己”是仁德在自我的實現,“成物”則是隨著智慧的周濟而使仁德實現于天下。這在形式上是內仁而外智,但根本上仁智均為本性所有,本來合一,故無論在何時遇何事都能自然處置得當。由此,成己雖然是道德行為的動因,但成物卻是該行為的最終目的,二者統一于日用常行的“時措之宜”中。仁與智之間就是相互發明的。

  然而,這個相互發明并不意味智之發用都是順承仁德,它也可表現為在實踐中對仁德流行的一定制約。《論語》記載公山弗擾與佛肸謀反而召孔子,孔子皆欲往而終不往,按照南宋張栻的分析,這正是仁與智雙方折中的結果。他以為:

  其欲往者,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,無不可為之事;而卒不往者,則知其人之終不可變,而事之終不可為耳。一則生物之仁,一則知人之智也。(2)

  “欲往者”體現了孔子不忍天下無序,而勇于恢復周禮治下理想社會的生物之心;而“卒不往者”,則反映了哲人對天下無序終難矯正的理智分析。那么,仁心的普施實際是有界限的,而這界限最終是由智慧來劃定。同時,事在人為和最終不為,也將“勇”之德包含在內。

  孔子曾分別言及智者、仁者、勇者三者的特性:“知者不惑,仁者不憂,勇者不懼。”(《論語·子罕》)這三者又可以統一在一人之身:人不迷惑才遇事不憂愁、不憂愁也才可能臨危不懼,三者間可謂差別的同一關系。大致與孔子同時的伍尚,也對此三德進行了解說:“度功而行,仁也;擇任而往,知也;知死不辟.勇也。”(《左傳·昭公二十年》)測度成功的可能而行動是仁,選擇承擔重任而前往是智,明知必死而不逃避是勇。伍尚孝順父親,判斷清醒中肯又勇敢赴死,其行為統合了智、仁、勇三德,并且是知行合一的現身說法。

  在《禮記·中庸》中,智仁勇成為“天下之達德”,“三達德”都是圍繞“五達道”說話,“五達道”的中心是講君臣、父子、夫婦、昆弟、朋友五倫之間的差別之愛關系,最終是落實到一個仁字上。同時,“好學近乎知,力行近乎仁,知恥近乎勇”。“好學”既是智的動態實踐,又是德行的完善,所以孔子稱許顏淵的“好學”,其內涵便是“不遷怒,不貳過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;而他教導子路的“好學”,則更是成為了仁、智、信、勇等“六德”的基礎(見《論語·陽貨》)。如此意義的“好學”,實際上融貫了所有德行在內。

  當然,孔子可能并沒有意識到,其說之所以可能,實際需要性善的前提和以心為本,這也是后來孟子對于孔子仁學的重要補充。在此前提下,智仁勇便是不分家的。譬如“知恥”直接意義是智的判斷又含攝仁勇,故“有恥且格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便是孔子心中最好的仁德昭顯的國家政治生態。熊十力遂以本心全體言智仁勇,以為“智與仁與勇是渾然為一之全體,可見智慧與道德本是一物,不可分而為二”;“須知,孔學以求仁為主,則言仁而智與勇在其中矣”(3)。

  從“五達道”到“三達德”,可以說是《中庸》講述的“道德”。在“五”德與“三”德之間則有“四德”。但先秦時期的“四德”,不是孟子的仁義禮智,而是《周易·文言傳》提出的元亨利貞。按《文言傳》對元亨利貞的解釋,元即仁,君子以仁為體,就如天之生養萬物為眾善之長一樣,成為人之尊長;接下來,萬物生長亨通,嘉美相會而符合于禮;萬物從生長到收獲各得其宜,義在和諧;知正(貞)之所在而信守不去,足以為事之干。那么,天道的四德流貫于人世實際就是仁義禮智,但《文言傳》本身只言及仁義禮而并未及智,又當如何解釋呢?孔穎達說:“(元亨利貞)施于王事言之,元則仁也,亨則禮也,利則義也,貞則信也。不論智者,行此四事,并須資于知?!?4)就是說,元亨利貞落實于政事,表現為仁義禮信,智在這里不是缺失,而是所有這“四事”的施行,都不能離開智慧的運用。所以,智雖未言,卻早已融入仁義禮信之中。

  宋以后,朱熹統合四德解釋仁智關系,以為一則仁為四德之長,智則能成始成終,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,生成轉換,貞下起元,無智即無以為仁德;二則智乃至靈至明,知是知非而守正不易,不可欺瞞,所以能為事之主干(5)。突出了智慧對于辨析、堅守和生起仁德的價值。實踐中,沒有智的引導,則不知何者為仁。

  二、仁義并立又合一

  《周易》講天道而以人事配之,從而為仁民愛物、恩惠普施的仁學精神提供客觀依據;孟子雖直論人事,但仁義禮智的源頭仍是天賦。孟子云:“仁義禮智,非由外鑠我也,我固有之也?!?《孟子·告子上》)。仁義禮智是人的本性,所謂“君子所性,仁義禮智根于心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,性有四,心亦有四,即惻隱、羞惡、恭敬(辭讓)、是非“四端”,它包含了人的道德情感、道德認知、道德意志和道德行為諸個方面,體現了情感和意志行為的統一。四端是四德擴充發散的結果,故根本點仍在四德。四德為人生來所具,構成人之為人的先天本性,所以人性是善的。儒家仁學在孔子之后的一大發展,就是孟子從人的內在本性(善性)層面,為仁義道德的先天必然打下了根基。

  事實上,儒家講仁義,的確也關聯到天道。儒家仰慕的禮樂文明,正是從天道的層面為仁義背書。按《禮記·樂記》,是“春作夏長,仁也。秋斂冬藏,義也。仁近于樂,義近于禮。樂者敦和,率神而從天;禮者別宜,居鬼而從地。故圣人作樂以應天,制禮以配地。禮樂明備,天地官矣”。禮樂與仁義的交通,可以解釋為都從天道流行而來,故在根源上具有同一的意義。那么,生長養育之仁便與和諧齊同之樂的德性相近,收割斂藏之義則與節制定位之禮的德性相通,仁與樂、義與禮之間,道德與秩序都是互相發明。樂者敦睦和諧,調和其氣,循神(伸)氣而應天;禮者別物異處,裁制形體,依鬼(歸)氣而配地,從此出發,樂感天地和禮治社會都可看作是仁義精神的彰顯弘揚,仁義禮樂顯明完備,合力互動,天地人世就能各順其事了。

  在這里,仁義禮智四德雖然形式上并列,但實質上各自的作用和關系并不一樣,按孟子自己的區分:“仁之實,事親是也;義之實,從兄是也;智之實,知斯二者弗去是也;禮之實,節文斯二者是也。”(《孟子·離婁上》)顯然,四德的中心,在孟子就是仁義。仁義是通過事親從兄來展開的道德實踐,是四德的中心,“智”是對這一中心的認知和堅守,“禮”則是規范仁義為可遵守依循的恰當禮節儀式。所以,孟子往往又是以事親從兄來代指整個四德。

  事親從兄是孝悌觀念的落實。孔子將孝悌視作為一個整體,弟子入則孝、出則悌的區別,是同一種敬愛尊長的道德行為在不同環境下的表現,雙方共同構成為踐行仁德的基礎。所謂“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!因而,孔子雖也言“義”,但“義”在他并不直接承擔孝親敬長的職責,而主要在一般意義的正義、道義的觀念上使用,并且是適宜的行為。例如“見義不為,無勇也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、“君子喻于義,小人喻于利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等。但聯系子路所言的“長幼之節”“君臣之義”(《論語·微子》),則已經有了端正上下主從之分、明確“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的等級分位的意義了。后來的《孔子家語》述孔子之言曰:“義所以別貴賤,明尊卑也。貴賤有別,尊卑有序,則民莫不尊上而敬長?!?《孔子家語·五刑解》)便是這一趨勢的繼續??梢哉f,尊上敬長的良好社會氛圍,需要有適宜的規范秩序即“別”來保障。人有愛和享受愛的權利,但同時也有接受基于“義”的規則和禮法的義務?!抖Y記·樂記》云:“仁以愛之,義以正之,如此,則民治行矣?!比?、義并立又合為一體的理由還是充分的:基于仁心而愛人是仁學的基礎,但只有愛,人心容易流散而無序,故必須要輔助以“義”來正之,以使“好惡著”,“賢不肖別”。如果人人都依仁守義,孝親而又敬長,天下大治就在不言之中了。

  孟子的立場是仁義內在,孝敬是基于善的本性自內而外推廣的結果。故他與告子辯論義之內外,中心都是圍繞“敬”說話,恭敬之心及其行為(敬長)正是“義”的適宜表現。所謂“親親,仁也;敬長,義也;無他,達之天下也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。親親、敬長本來是基于家庭關系而成立的個體的良善品質,屬于私德的要求;但隨著它被提升為仁、義的一般原則和規范,就使得原屬個體的美德變為通行于整個天下、構成為調節全社會人倫秩序的普遍道德法則,即又兼通社會公德了。孟子引用《詩經·既醉》之語發揮說:“《詩》云:‘既醉以酒,既飽以德。’言飽乎仁義也,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。”(《孟子·告子上》)醉酒烘托飽德,而這“德”的內容就是仁義,內在仁義充實,善德彰顯卓著,這是做人的真正的追求,而不是滿足口腹之欲的膏粱美酒。仁義公私德兼顧,由個體推廣到社會并用以治理國家,故孟子不談“利吾國”,而要求以仁義治天下。

  當然,要能夠做到這一點,與君子個人的德行操守是密切相關的,“尊德樂義”就是一個必須的條件,它包含有“窮不失義,達不離道”兩方面的內容:前者言士人不因貧賤富貴而失其心志,德行充實;后者謂民眾素來期待君子能夠振興道德,使社會得到治理,如今果然不負眾望。從而,“古之人,得志,澤加于民;不得志,修身見于世。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善天下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。不論得志還是不得志,窮還是達,君子的德行都包含了個體修身和濟世救民兩方面的要求。

  儒家合“仁義”為一,就目前的材料,可能發端于子思、孟子一派的代表作《五行》(6),但就孟子自己來說,直接的影響還是墨子仁義觀的刺激。孟子對墨子結合利益說仁義,持激烈的批評態度。墨家學說的罪狀,在孟子就是“邪說誣民,充塞仁義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)。不過,從思想發展的邏輯來看,孟子為維護“孔子之道”而對儒家“仁義”觀的強調和堅守,實際上形成了融墨入儒而以“仁義”論“道德”的傳統,“仁義道德”后也因之成為中國仁學史和倫理學史上最富盛名的語詞。到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,由于佛老的流行和侵蝕,各家又共尊“道德”,致使儒家“道德”的精神內涵變得模糊不清。韓愈為堅守儒家正統的“道德”觀,提出了“仁與義為定名,道與德為虛位”的在思想史上有重大影響的觀點,以維護儒家“仁義道德”的純潔,并以此將“去仁與義之言”的老子“道德”區分開來(7)。

  不過,就韓愈對仁義的定義——“博愛之謂仁,行而宜之之謂義”(8)來說,其實又是對先前各家仁說的繼承(9)。儒墨同尊仁義,站在儒家對立面的法家,也并未詆毀仁義本身。例如,韓非子便以為“仁”是“中(內)心欣然愛人也”,“生心”或愛的情感生成不能抑止,是無條件的,“非求其報也”;“義”就是適宜,它體現在“親疏內外之分”,“君臣上下之事,父子貴賤之差也”。在這里,明確君臣父子的上下尊卑固然是“義”的職能,但“義”的本義其實就是指適宜,“義者,謂其宜也,宜而為之”(見《韓非子·解老》)。當然,適宜的目的最終是在“和”。后來朱熹總結說:“看來義之為義,只是一個宜。其初則甚嚴,如‘男正位乎外,女正位乎內’,直是有內外之辨;君尊于上,臣恭于下,尊卑大小,截然不可犯,似若不和之甚。然能使之各得其宜,則其和也孰大于是!”(10)就是說,義是維護男女君臣、內外大小之序的,在形式上似乎等級森嚴,很不和諧,但從實質上說,不同角色、分位之人各安其位,也就各得其宜,構成了社會的有序性,并從根本上保障了整個社會的和諧。

  三、由仁知禮

  仁義作為內在德性,它需要有可以表現其存在和作用的一定禮節儀式,而這就是禮。禮在《論語》中并不少見,而且往往是與仁直接聯系:“人而不仁,如禮何?人而不仁,如樂何?”(《論語·八佾》)“禮云禮云,玉帛云乎哉?樂云樂云,鐘鼓云乎哉?”(《論語·陽貨》)仁是禮的真實內容,沒有仁,禮徒具形式,也就沒有任何意義。孔子所處的歷史大勢是禮壞樂崩,但這并非都是消極的,它反映了不能適應仁學新精神的過時的禮儀的崩壞,仁學的興起本身,就是要求從內容方面對禮進行革新,并對禮本身具有了制約的力量。

  在《論語》中,除了“林放問禮之本”(《論語·八佾》)一條外,孔子弟子都是問仁而不問禮,可以解釋為弟子跟隨老師,耳濡目染,用舍行藏,都是在踐行禮樂,故禮本身不是一個需要辨析的理論問題;而仁作為“人之為人”的自我覺醒和關愛、尊重人的新觀念,如何準確理解,則需要老師進一步的指導,所以才有孔子那么多針對性的解答。這表明在道德價值和規范秩序之間,前者更是孔子師徒心中所想和所思考的話題。

  在這些話題中,有不少涉及到仁與禮的關系,其中最為典型的,就是孔子答“顏淵問仁”的“克己復禮為仁”,“克己復禮”成為實現“仁”的前提。顏淵“請問其目”而得到的教誨,是“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”的以“禮”為標尺的道德自律;緊接著的,便是顏淵“請事斯語矣”的誠摯允諾。那么,仁德所承載的,是個體的自我約束和踐履禮制規范??赡苷且驗轭仠Y優秀的克己循禮的實踐,孔子才會有“其心三月不違仁”的對顏淵品行的高度贊譽(11)。“仁”與“禮”這兩個概念,在孔子這里就是相互依賴又相互促發的關系。人們如果都能夠約束自身并以踐行孔子理想中的周禮為己任,天下便會是一個仁愛和睦的社會。所謂“一日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焉”(見《論語·顏淵》)。

  在孔子心中,“復禮”所以能“歸仁”,是因為它從根本上實現了周禮所融貫和展現的仁德。禮制是貫徹實施仁愛的手段和保障。實際上,正是有賴于適宜的典章制度的維護,儒家的仁愛觀念和仁政理想方能發揚光大和長盛不衰。在社會生活和道德實踐中,人之仁與不仁,是在人或主體間的交互活動中以禮為標準去判斷衡量的。《中庸》講“發而中節”,“發”固然是發于內在本性或曰仁性,但“中節”就只能在禮上說。沒有了禮的規矩,不能成仁的方圓。在性善論的背景下,一方面,仁的情感和德性是一切禮制規范的源頭,本心良知永遠是為善循禮的基礎,故沒有仁就沒有禮;但另一方面,從操作或實現的層面說,沒有禮就沒有仁同樣不錯。因為個體品行的端正和良善風俗的培育,是在社會國家禮法制度的調節和教化下成就的,后者在最終的意義上決定著個人德行修養和立身行事的成敗。所謂“不知禮,無以立也”(《論語·堯曰》)。禮是治理社會國家的必需,禮所帶來的積極的社會效用,就是在差別和諧基礎上生成的社會規范和理想秩序。

  當然,禮不是一成不變的,社會的變革必然會影響到人們的禮制觀念,這在孔孟都有切身的經歷。《論語·八佾》記載:“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。子曰:‘賜也!爾愛其羊,我愛其禮。’”魯公不再親臨告朔之禮,而只殺一只活羊虛應故事,子貢以為既然如此,也就應當愛惜那只羊的性命而不再殺生;孔子則以為這終歸是祭天敬祖之禮的殘留而需要保留。“愛羊”(仁)與“愛禮”的沖突中,孔子站在了守禮的一邊。到一百多年后的孟子時代,又發生了齊宣王見原用于“釁鐘”之牛觳觫而以羊易牛的事件。一方面,釁鐘之禮體現著君王對作為國家重器的鐘的崇敬(12),具有一定的神圣性,所以,“何可廢也”?但另一方面,作為釁鐘禮儀執行人的“牽牛者”,其“然則廢釁鐘與”的反問,說明“廢釁鐘”已經成為一種可能的選擇(見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)。

  在這里,不論是“牽牛者”之反問還是齊宣王可能的選擇,都表明了包括“愛物”在內的珍惜生命的仁愛觀念,越來越浸潤著人們的心理,并淬煉和提升著人們的道德意識。釁鐘之禮的廢否與不忍發動的仁心的沖突,揭示了守舊之禮與維新之仁之間,實際開始了重新協調與組合。

  盡管流行的習俗,仍然是不能因仁而廢禮——“何可廢也?以羊易之”(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)!但是,很明顯,如何恰當把握和處理新舊變革中仁與禮的關系而斟酌權變,已經成為時代的課題。孟子稱齊宣王之舉為“仁術”,“仁術”的核心仍然是仁,它經由心之“不忍”而彰顯為確定的道德選擇。在這一過程中,仁之實施需要要有適當的方式或手段的問題突出了起來。通過仁心與外在禮儀的折中,顯示出孟子在處理仁禮關系這一儒家仁學核心問題上的智慧思辨。仁之實施在這里,表現為一個“合情合理”的道德選擇。

  可以說,不合時宜的舊禮的遺棄和廢除,適應仁的新精神的新禮的建立和完善,是春秋戰國時期社會發展的現實,仁和禮始終保持著一種互動的關系。仁具有普遍性的價值,可以為東西古今人類所共奉,可謂同此心同此理也。相反,禮都是具體的規范,只能適用于一定的時空范圍,所以才有禮壞樂崩的現實。但是,一方面,普遍性不能懸空期悟,它是需要落實于具體性之中的,“愛人”的普遍價值的實現,離不開適應時代需要的一定禮制規范和典章制度。另一方面,禮本身也在變化之中,一旦有適應了內在仁性要求的新禮出現,就意味著原有的時空局限已被打破,仁的精神得以在新的禮制規范和典章制度中綻放出來,仁禮雙方于是可以共享普遍之愛的價值。仁之普遍與禮之具體的矛盾,也相應地得到消解。

  仁是普遍的,同時又是內在的。仁作為體和愛之本性,一定要通過不同的功用表現出來,而每一個體內在仁性的彰顯,構成為整個天下共性層面的一體歸仁。但這一普遍性的實現過程并不平坦,人的欲望私意會遮蔽阻礙仁體的彰顯;而尚未表現和作用的仁體,就只具有潛能的意義,不能實現人之為人的普遍價值。所以需要克己去私,克欲存理,而這一工夫,便需要禮的規矩和準繩,使內在仁性能夠發而中節。事實上,仁與禮之間的這樣一種內在張力,本身就是仁學發展的一大動力,兩千多年來它一直推動著仁禮關系的良善互動和向前發展 。

  四、兩種五行及信的價值

  今《馬王堆漢墓帛書》和《郭店楚墓竹簡》均有《五行》一篇,其所言“五行”為仁義禮智圣,為長期以來不得甚解的荀子批評思孟的“五行”為何提供了答案。但從仁學的發展說,以“仁義禮智圣”而非“仁義禮智信”言“五行(五種德行)”,應該看作是子思“乖”出的“大義”(13),而不一定反映孔子本來的思想,故也不為宣稱“私淑”孔子的孟子所繼承。

  很明顯,《論語》中,孔子極少言“圣”,在所涉及的最重要的二條有關“圣”之德的語錄中,“圣”與“仁”雖然關聯,但均非人所能及:一是謂堯舜尚難以實現的“博施濟眾”:“何事于仁!必也圣乎!堯舜其猶病諸!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二是稱自己德行之品級不夠:“若圣與仁,則吾豈敢!”(《論語·述而》)正因為如此,孔子不可能對于常人宣揚“圣”之德行。相反,孔子對于“信”之一德,卻有反復的鋪陳,不論是為政還是做人都是如此,這在《論語》中不勝枚舉。譬如:“道千乘之國,敬事而信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;“人而無信,不知其可也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;“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;“上好信,則民莫敢不用情”(《論語·子路》),等等??鬃訌娬{“信”之德,是因為只有誠實和守信用才能夠治國安民,它是維系君民上下關系的基本保障。相對于仁義禮智,“信”直接體現著信用的價值并具有契約的意義,它構成為禮法制度和規范的道德基礎。

  孟子承孔子,他雖有多處稱述“圣”,但看重的是圣之“人”而非“德”(14),其偶爾談及的“德”的層面的“大而化之之謂圣,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”(《孟子·盡心下》),同樣是在常人不可及的超越境界上論,而非人人本有之德性。所以,孟子不言“德之行五”的“五行”,其論“善”就只講仁義禮智的“四行”(四德)(15)。同時,孟子告誡圣人教以人倫的“五倫”,即“父子有親,君臣有義,夫婦有別,長幼有敘,朋友有信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,實際已經將仁義禮智信“五常”的內涵充分揭示了出來。在這里,“朋友有信”,應當是從《論語》的“與朋友交而不信乎”和“與朋友交,言而有信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等而來?!靶拧弊鳛榕笥训膶!皞悺倍鴧^別于前四論,特征就在它面對的是更為普遍的非親情的人際關系,在這里也不再有上下尊卑,更充分地體現了仁學的平等之愛價值。

  至于“四行”“五行”各自的特性及其相互關系,《五行》作了比較細致的鋪陳:

  見而知之,智也。知而安之,仁也。安而敬之,禮也。圣,智禮樂之所由生也,五行之所和也。和則樂,樂則有德,有德則邦家興。……

  見而知之,智也。知而安之,仁也。安而行之,義也。行而敬之,禮也。仁,義禮所由生也,四行之所和也。和則同,同則善。(16)

  在文中,第一段之“安而敬之,禮也”,應當是第二段“安而行之,義也。行而敬之,禮也”的縮略語,故兩段都是講智、仁、義、禮“四行”或四德的。但第一段“五行”的重心在“圣”,智禮樂產生于圣,“圣”是智、禮、樂的根源,仁的地位未言;第二段“四行”的重心在仁,義禮產生于仁,而智的地位未言?!靶拧眲t皆闕如。至于知之、安之、行之、敬之之“之”,參考前后文,當指德和有德之人,那么,見而能察知有德之人(賢人)是智,察知善德又能安然依循是仁,安然依循又能親身踐行是義,親身實踐又能恭敬奉持是禮。從五行到四行,最后的價值走向是“和”。“和”是樂、德與“同善”的效應,也是踐行仁德的表征。

  《五行》篇分說四德、五行,楚簡又有《六德》篇,言圣、智、仁、義、忠、信“六德”,“圣”與“信”同在(17)。但在孟子及以后的仁學發展中,在道德論上實際形成的,主要是兩種“四德”說,一是仁義禮智,二是仁義忠信(或孝悌忠信),雙方在孟子都有闡發,其間的區別,在或“禮智”或“忠信”,而沒有“圣”的地位,這事實上成為了歷史的選擇。仁義禮智的“四德”和再加上“信”的五常說逐步占據了主導的地位,“圣”則非常人所可及而被高懸,不再成為日常的德目。

  在這里,雖然都是討論“德”,但就概念本身來說,“五行”突出“行”,而“行”則意味不斷地變遷,在漢以后它主要應用于木火土金水的天道運行層面;“五常”則重在“常”,反映了漢以后“天不變,道亦不變”的人道的“?!睉B,所以,仁義禮智信就不是“五行”而是“五?!绷?《漢書》卷五十六《董仲舒傳》)。常者,不變也?!拔宄!笔聦嵣暇褪莾汕Ф嗄陙硪恢睕]有變化的常道。

  不論四德還是五常,在宋以后的仁學發展中,被統歸于“專言”與“偏言”的范疇,程頤所說“四德之元,猶五常之仁,偏言則一事,專言則包四者”(18)成為了經典。理學家們站在天地生物之心和仁體流行的立場,既注意認清四德五常各自的定位和內涵,從不同層面闡發“仁”之意蘊,又以“生”為紐帶,將四德五常聯系為一個整體。由于仁之生意的不可斷絕,四德五常一體流行就具有必然的意義。表現在體用關系上,在體一方,仁包仁、義、禮、智而構成為整體的德性;在用一方,愛、恭、宜、別之情統一于惻隱而無所不貫,最后都整合進“仁者,愛之理,心之德也”的框架之中(19),仁的至善整體與流行實施中的具體德目最終相互發明。

注釋 

  (1)朱熹解釋說:“愛人,仁之施。知人,知之務。曾氏曰:‘遲之意,蓋以愛欲其周,而知有所擇,故疑二者之相悖爾?!e直錯枉者,知也。使枉者直,則仁矣。如此,則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?!币娭祆洌骸睹献蛹ⅰち夯萃跎稀罚端臅戮浼ⅰ?,中華書局,1983年,第139頁。

  (2)張栻:《論語解·陽貨》,《張栻集》,中華書局,2015年,第277頁。

  (3)熊十力:《熊十力別集·體用論》,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,2006年,第211、210頁。

  (4)李學勤主編:《十三經注疏·周易正義》,北京大學出版社,1999年,第13頁。

  (5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卷六、卷六十八,中華書局,1986年,第109、1709頁。

  (6)《馬王堆漢墓帛書·五行》分“經”與“說”,雙方在文字和思想上都存在有差別。有學者認為“經”出于子思,“說”則屬于孟子,而孟子矯正了子思過于強調圣智而淡化仁義的傾向。見陳來:《帛書〈五行〉說部與孟子思想探論》,生活·讀書·新知三聯書店,2009年,第187頁。

  (7)參見韓愈:《原道》,《韓昌黎全集》,中國書店,1991年,第172頁。

  (8)韓愈:《原道》,《韓昌黎全集》,第172頁。

  (9)東晉袁宏釋“智仁勇”曰:“博愛之謂仁,辨惑之謂智,犯難之謂勇,”見袁宏:《后漢紀》卷三《光武皇帝紀》,中華書局,2002年,第38頁。但袁宏主要作為歷史學家和文學家名世,并非典型意義的儒家學者。

  (10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卷六十八,第1707-1708頁。

  (11)杜維明認為:“‘禮’在人倫日用中充分的體現就是能夠表現‘仁’,如果說顏淵‘三月不違仁’,也就是說他在“非禮勿視、非禮勿聽、非禮勿言、非禮勿動”方面可以維持三個月。但顏淵也不能一直如此。這也就是為什么‘中庸’那么困難?!杏共豢赡芤病褪谴碓谌粘I钪校磺幸暵犙詣佣肌Y’太難了?!省仨氁涍^具體的形式的體現,一直到最高的境界,即‘從心所欲不逾矩’。到了這時候,‘禮’不僅存在,而且成為最高境界體現中不可分割的側面。所以,我用了一個觀念‘ritualization as humanization’,就是禮化的過程就是做人的過程。因此不能只從社會學來理解,如果那樣,即使把‘禮’所有的東西都展現出來,也不能認為‘仁’就如此。反而應該是:沒有‘仁’的話,‘禮’便只有形式?!币姟抖啪S明先生有關“克己復禮為仁”爭論的系統詮釋與回應》,向世陵主編:《“克己復禮為仁”研究與爭鳴》,新星出版社,2018年,第511頁。

  (12)《周禮·春官·天府》:“上春,釁寶鎮及寶器?!编嵭ⅲ骸搬?,謂殺牲以血血之。”李學勤主編:《十三經注疏·周禮注疏》,北京大學出版社,1999年,第531頁。

  (13)《漢書·藝文志·序》稱:“昔仲尼沒而微言絕,七十子喪而大義乖?!?/span>

  (14)有意思的是,老子雖然站在儒家的對立面批評“仁義”道德,卻也是肯定“圣人”而否定“圣”之德的。

  (15)參見荊門市博物館:《五行》,《郭店楚墓竹簡》,文物出版社,1998年,第149頁。

  (16)荊門市博物館:《五行》,《郭店楚墓竹簡》,文物出版社,1998年,第150頁。但不同學者的斷句標點及文字補正有別。參見龐樸:《竹帛〈五行〉篇校注》,《龐樸文集》第二卷《古墓新知》,山東大學出版社,2005年,第140-141頁;陳來:《竹簡〈五行〉分經解論:〈五行〉章句簡注》,生活·讀書·新知三聯書店,2009年,第114頁。

  (17)見荊門市博物館:《六德》,《郭店楚墓竹簡》,第187頁。

  (18)程頤:《周易程氏傳》卷一,《二程集》,中華書局,1981年,第697頁。

  (19)見朱熹:《論語集注·學而》,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第48頁。朱熹又稱:“‘愛之理’,是‘偏言則一事’;‘心之德’,是‘專言則包四者’。故合而言之,則四者皆心之德,而仁為之主;分而言之,則仁是愛之理,義是宜之理,禮是恭敬、辭遜之理,知是分別是非之理也?!币娎杈傅戮帲骸吨熳诱Z類》卷二十,第466頁。

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

編輯:張曉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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